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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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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尔蒂尼转过了身,继续踱来踱去。他很快又停了下来。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选择不作回答,你当然就不必回答。但是如果你回答的话,那么你就坦率地回答。你爱她吗?”

    牛虻故意敲掉雪茄上的烟灰,然后接着抽烟。

    “这就是——你选择不作回答?”

    “不,只是我认为我有权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为什么?天啊,伙计,难道你看不出为什么吗?”

    “噢!”他放下雪茄,平静地望着马尔蒂尼。“对,”他最后和缓地,“我爱她。但是你不要想着我会向她求爱,不要为此担心。我只是去——”

    他的声音变成奇怪、无力的低语,然后逐渐消失。马尔蒂尼上前一步。

    “只是——去——”

    “死。”

    他直愣愣地凝视前方,目光冷漠而又呆滞,仿佛他已死了一样。当他再次开口话时,奇怪的是他的声音毫无生气,平平淡淡。

    “你不用事先为她感到担心,”他,“对我来,我是一希望也没有了。这事对大家都是危险的,这一她和我都知道。但是私贩子会尽量不让她被抓住。他们都是好人,尽管他们有粗俗。对我来,绳索已经套在我的脖子上。在我通过边境时,我就扯紧了绞索。”

    “里瓦雷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有危险,对你尤其危险。这一我也明白,但是你以前也曾通过边境,而且一向都是成功的。”

    “对,这一次我会失败的。”

    “但是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牛虻露出倦怠的微笑。

    “你还记得那个德国传吗?人要是遇到了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幽灵,他就会死的。不记得?那个幽灵在一个孤寂的地方向他现身,绝望地挥动它的胳膊。呃,上次我在山里时,我见到了我的幽灵。在我再次通过边境时,我就回不来了。”

    马尔蒂尼走到他跟前,并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椅背上。

    “听着,里瓦雷兹。这一套故弄玄虚的东西,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我明白一:如果你有了这种预感,你就不宜出发。既然坚信你会被捕还要去,那么被捕的可能性就最大。你一定是病了,或者身体有不大舒服,所以这样胡思乱想。假如我替你去呢?那里该做的任何实际工作,我都可以去做。你可以给你的那些人写封信去,解释——”

    “让你去送死吗?这倒是挺聪明的。”

    “噢,我不可能死的!他们都认识你,但是却不认识我。此外,即使我被捕了——”

    他停了下来,牛虻抬起头来,用探询的目光慢慢地打量着他。马尔蒂尼的手垂在他的身边。

    “她很可能不像思念你一样深深地思念我。”他,声音平淡无奇。“此外,里瓦雷兹,这是公事。我们得从功利的观看待这个事情——对于大多数人们的最大好处。你的‘最终价值’——这是不是经济学家的叫法?——比我的要大。我虽然不够聪明,但是还能看到这一,尽管我并没有理由非要特别喜欢你不可。你比我伟大,我并不敢你比我更好,但是你确有更多的长处,你的死比我的死损失更大。”

    从他话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是在讨论股票在交易所的价值。牛虻抬起头来,好像冻得浑身发抖。

    “你愿让我等到我的坟墓自行张开把我吞下吗?

    假如我必须死,

    我会把黑暗当作新娘——[引自莎士比亚的喜剧《一报还一报》第三幕第一场。“假如我必须死,我会把黑暗当作新娘。”(朱生豪译文)]

    “你瞧,马尔蒂尼,你我的都是废话。”

    “你的当然都是废话。”马尔蒂尼气呼呼地。

    “对,可你的也是废话。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们不要去做罗曼蒂克的自我牺牲,就像堂卡洛斯和波莎侯爵一样[席勒悲剧《堂卡洛斯》(dnarls)中的两个主要人物。堂卡洛斯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浦二世的儿子,因有反政府倾向,被其父拘禁,后来死在狱中。波莎侯爵是堂卡洛斯的好友,为了营救他而牺牲了自己。]。这可是十九世纪啊,如果我的任务就是去死,那么还是让我去死吧。”

    “如果我的任务就是活着,我想我就得活着。你是一位幸运儿,里瓦雷兹。”

    “对。”牛虻直截了当地承认,“我以前一直都很幸运。”

    他们默默地吸烟,过了几分钟开始谈起具体的细节。当琼玛上来招呼他们吃饭时,他们俩的脸色或者举止都没有露出他们进行了一次不同寻常的谈话。吃完饭后,他们坐下来讨论计划,并且作些必要的安排。到了十一时,马尔蒂尼起身拿过他的帽子。

    “里瓦雷兹,我回家去取我的骑马斗篷。我看你穿上它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不像你这一身轻装。我还去侦察一下,确定在我们动身时附近没有暗探。”

    “你把我送到关卡那儿吗?”

    “对,要是有人跟着你,四只眼睛要比两只眼睛保险。我十二回来。千万等我回来再走。我最好还是带上钥匙,琼玛,这样就不会因为摁铃吵醒别人。”

    在他常起钥匙时,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她明白他找了一个借口,以便让她单独和牛虻待上一段时间。

    “你我明天再谈,”她,“早晨等我收拾好了以后,我们还有时间。”

    “噢,对!很多时间。还有两三件事我想问你,里瓦雷兹,但是我们可以在去关卡时再谈。你最好还是让凯蒂睡觉去,琼玛。你们俩尽量轻。那么我们就十二时再见。”

    他略微了一下头,带着微笑走开。他砰的一声随手把门关上,以便让邻居听到波拉夫人的客人已经离去。

    琼玛走进厨房去和凯蒂互道晚安,然后用托盘端着咖啡走了回来。

    “你想躺一会儿吗?”她,“后半夜你可没有时间睡觉。”

    “噢,亲爱的,不!到了圣罗伦索,在那些人为我准备装束时,我可以去睡觉。”

    当她在食品橱前跪下身来时,他突然在她肩膀上方弯下腰来。

    “你这儿有些什么?巧克力奶糖和英国太妃糖!怎么,这可是国王才配享用的奢侈品!”

    她抬起头来,对其喜悦的语调报以淡淡的一笑。

    “你喜欢吃甜食吗?我总是为塞萨雷存上一些。他简直就像孩子一样,什么糖都爱吃。”

    “真、真、真的吗?呃,你明天一定要为他再弄、弄一些,这些让我带走吧。不,让我把太妃糖装、装、装进我的口袋里,它会安慰我,让我想起失去的快乐生活。我的、的确希望在我被绞死的那天,他们会给我一太妃糖吃。”

    “噢,还是让我来找一个纸盒子装着吧,至少在你把糖放在口袋之前!你会弄得粘乎乎的!要我把巧克力也放进去吗?”

    “不,我想现在就吃,和你一起吃。”

    “但是我不喜欢巧克力呀,我想让你过来,正儿八经地坐着。在你或我被杀之前,我们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静静地交谈,而且——”

    “她不喜欢巧克力!”他喃喃地道。“那我就得独自放开吃了!这就是断头饭,对吗?今晚你就满足我的一切怪念头吧。首先,我想让你坐在这把安乐椅上,因为你过我可以躺下来,我就躺在这里舒服一下。”

    他躺在她脚边的地毯上,胳膊肘靠着椅子。他抬头望着她。

    “你的脸色真白!”他,“这是因为你对生活持着悲观的态度,而且不喜欢吃巧克力——”

    “你就严肃五分钟吧!这可是个生与死的问题。”

    “严肃两分钟也不行,亲爱的。不管是生是死都不值得严肃。”

    他已经抓住了她的双手,正用指尖抚摸它们。

    “别这样神情庄重,密涅瓦[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伸、女战神,又叫雅典娜。]。再这样一分钟,你就会让我哭出声,然后你就会后悔的。我真的希望你再次露出微笑,你的笑容总是给人一种意外的喜、喜悦。好了,你别骂我,亲爱的!我们还是一起吃着饼干,就像两个乖孩子一样,不要为了吃多吃少而吵架——因为明天我们就会死去。”

    他从盘子中拿过一块甜饼,谨慎地比画成两半,一丝不苟地从中折断。

    “这是一种圣餐,就像那些道貌岸然之徒在教堂里吃的一样。‘你们拿着吃,这是我的身体。’而且你知道,我们必须用同一个杯子喝酒——对,这就对了。为了缅怀——”

    她放下酒杯。

    “别这样!”她,几乎哭出声来。他抬起头来,再次握住她的双手。

    “那就别话!我们就安静一会儿。当我们中间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将会记得这一切。我们将会忘记这个喧闹而又永恒的世界,我们将会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手拉着手。我们将会走进死亡的秘密殿堂,躺在那些罂粟花的中间。嘘!我们将会十分安静。”

    他垂下头来靠在她的膝上,掩住了他的脸。她默不做声地朝他俯下身去,她的手放在那头黑发上。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了,他们既没有动也没有话。

    “亲爱的,快到十二了。”她最终道。他抬起了头。

    “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马尔蒂尼很快就会回来。或许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你没有什么要跟我吗?”

    他缓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屋子的另一头。

    “我有一件要,”他开口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一件事——是要告诉你——”

    他停了下来,坐在窗户旁边,双手捂住了脸。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总算决定发慈悲了。”她轻声道。

    “我这一生没有见过多少慈悲,我以为——开始的时候——你不会在乎——”

    “你现在不这么想吧。”

    她等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屋子的另一头,站在他的身边。

    “你就把实情告诉我吧。”她声道,“想一想,如果你被杀了,我却活着——我就得回顾我的一生,但却永远也不知道——永远都不能肯定——”

    他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它们。

    “如果我被杀死了——你知道,当我去了南美——噢,马尔蒂尼!”

    他猛然吓了一跳,赶紧打住话头,并且打开房门。马尔蒂尼正在门口的垫子上蹭着靴子。

    “一分分钟也不差,就像平时那样准时!你俨然就是一座天文钟。那就是骑骑骑马斗篷吗?”

    “是,还有两三样别的东西。我尽量没让它们淋雨,可是外面正在下着倾盆大雨。恐怕你在路上会很不舒服的。”

    “噢,那没关系。街上没有暗探吧?”

    “没有,所有的暗探好像都已回去睡觉了。今晚天气这么糟糕,我想这也不奇怪。琼玛,那是咖啡吗?他在出门之前应该吃热的东西,否则他会感冒的。”

    “咖啡什么也没加,挺浓的。我去煮些牛奶。”

    她走进厨房,拼命咬紧牙齿,并且握紧双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当她端着牛奶回来时,牛虻已经穿上了斗篷,正在系上马尔蒂尼带来的长统皮靴。他站着喝下了一杯咖啡,然后拿起了宽边骑马帽。

    “我看该出发了,马尔蒂尼。我们必须先兜上一个圈子,然后再去关卡,防止发生万一。再见,夫人,谢谢你的礼物。那么星期五我在弗利接你,除非出现什么意外。等一等,这这是地址。”

    他从本子上撕下一页,拿起铅笔写了几个字。

    “地址我已有了。”她,声音单调而又平静。

    “有、有了吗?呃,这也拿着吧。走吧,马尔蒂尼。嘘——嘘——嘘!别让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他们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当临街的门咔嗒一声关上时,她走进屋里,机械地打开他塞进她手里的那张纸条。地址的下面写着:

    在那儿我会把一切告诉你。

    (第三部第一章完)

第一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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