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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闻噩耗慈母悬梁 见手铐老貌辞世[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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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身脏兮兮黑棉袄黑棉裤的老头蹲在门口墙根的地方晒太阳,花白的头发乱蓬蓬,鼻涕冻在他的胡茬上。
村委会主任叫了一声:“老侯头。”
老人家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浑浊的目光望着远处。
“哎,他傻了。”村委会主任拍拍老人的脑袋,他还是一反应也没有。“别看他,原来的村支书。文革时,来插队的女知青,让他祸害了十几个呢!后来患老年痴呆症,儿子一死,老婆一上吊,他就更傻了。一句话也不。”
陈虎看看四周,觉得环境与黑白照片上一个女孩站在青年男人旁边的背景基本一致,几十年过去了,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个东北村似乎是被改革遗忘的角落。
“我能进去看看吗?”
“情吧。屋里没有人。于锦秀一上吊,他家更冷清了。”
陈虎与村委会主任进了院门,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迎面是一明两暗土坯房。
进了屋门是灶间,摆着一张破旧的方桌。左面和右面两间房是睡觉的地方,各盘着土炕。
陈虎看看左面的土炕,除了铺着一层炕席连床被子也没有。他进了右屋,炕上铺着被褥,还摆着一排炕柜。
他伸手摸摸土炕,冰凉冰凉,没有一热乎气。
陈虎掏出烟,给村委会主任上。
“贺主任,你能谈谈侯德威这一家的情况吗?最好能从根上谈起。”
“我还不到三十,又是外村倒插门上来的,不太了解老事。我给你找个老人,的比我清楚。这屋太冷,上村委会谈吧。”
“谢谢。我就在这里等。”
“那也好。这树比较大,你怕要多等一会儿。”
“没关系。那就谢谢你还要跑一趟。”
村委会主任出去找人。陈虎立刻开始搜查。
炕柜里只有几件旧衣服,抽屉里是针头线脑,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他翻开褥子,下面也没有东西。陈虎回到几乎一无所有的左面的屋子,脱鞋上炕,撩开靠窗户的炕席,发现了席下有两封信和三张彩色照片。
第一张照片,一眼就认出是侯德威,他站在车站的电话亭旁,背景是火车站。第二张照片使陈虎如获至宝,侯德威与吴爱坤在奔驰60型前的合影。第三张照片是吴爱坤在纽约街头微笑着招手。
陈虎把信与照片装入公文包,回到右面的房间。他看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七分钟,村委会主任还没有带人回来,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信看。两封信都是侯德威写给他母亲。
妈妈:
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了她。她现在的名字叫吴爱坤,入了美国籍。她根本不认我这个弟弟,也不承认你是她妈。气得我真想一刀捅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后来又想,让她死了反倒便宜她了。我吓唬她,你不认我,我就到处张贴寻人启事,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怎么变的,她才软了。但她还是嘴硬,她生在北京,父母是高级干部,在东北根本没有亲戚。但她又,既然我求她,可以给我安排个工作。条件是不许我再提什么姐弟关系。我也没逼她。她安排我到她和一个姓蒋的姑娘开的商场当保安,以后再给我找个能挣大钱的活儿。她还真话算话。安排我干的活有麻烦,但挣钱多。她有人给她背后做靠山,什么问题也出不了。你就放。吧。她现在想见我也甩不了,她要把我得罪了,我能让她从天堂一下子掉进地狱。我不回去了,以后就跟她干。挣大钱后,我把你接出来。回信按我随信附的条上的地址写,刘喜翠收,她会转给我。
侯德威陈虎又看第二封信。妈妈:
姐姐要她时候在咱家的照片,我见过有几张。你赶快寄来。
回信时千万告诉我吴爱坤的生父是谁。我让她把我办出国,不抓住她的把柄,光好话没用。我记得在家时你过,她生父在咱村插队,后来回城了。不知怎么当上大官。求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知道了也不会乱,不过是让她乖乖给我办事。
随信寄去吴爱坤在美国的照片和我与她的合影,是我从她的像册偷拿下来的。妈妈,你没想到当年的野种如今这么风光吧。
侯德成
陈虎把信装进公文包。心里不禁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村,会飞出一只道游全球商海的金凤凰呢,但金凤凰已经不认她出生的老窝了。是什么力量改变了这个山村姑娘的命运?如果没有外部强大力量的介入,这个姑娘充其量不过是位康人家的农村主妇。
村委会主任带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回来。她被看一件老羊皮祆,身子板根结实。
“陈同志,”村委会主任扶老太太上了炕,“她是于锦秀的姨,对老事比我门清。”
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抽起大长烟袋杆。
“老大妈。我向您打听个事。这屋的于锦秀好好的怎么上吊了呢?”
“好啥?锦秀就一个儿,不争气。前些天,来了个男人,他是德威一块儿跑买卖的朋友。他跟锦秀,德威惹祸,让人家开枪打死。那人还带来了照片,德威让人打死的照片。当天夜里,锦秀就在房梁上吊死。天擦亮才让她老头子看见。松开绳,人早冰凉了。”
“老大妈,您怎么知道于锦秀是由于她儿子死,她才自杀呢?”
“晚上,锦秀到我家串门,了这件事。她活到头了。我还劝她几句。”
‘老大妈,听于锦秀原来还有个闺女,您见过这闺女吗?”
“是个野种。时候被人接到城里去,再也没回来过。”
陈虎拿出女孩与青年的合影,让老太太看。
“大妈,您老看看于锦秀的闺女是照片上这个女孩吗?”
老太太看看照片,又看看陈虎。
“照片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锦秀没事就看这个照片,看了哭,哭了看的。连我也不知看了多少遍。这丫就是那个野种。”
“您干吗叫她野种?她没爸爸产
“锦秀没出嫁,就生出这个丫头,她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连德威都骂他娘,还动手打呢。再加上锦秀她爹的成分是地主,为这个野种她没少挨斗。大会会批了她好几年,非让她交待出谁是丫的爸爸。她死活没。那阵子,村里来了几十个知青,有一个就是丫的爸爸。到底是谁,谁也不知道。斗她的时候,知青挨个儿上去抽她的嘴巴,骂她是地生婴。知青挨个都上去打她,一个也没拉,下手都够狠。原以为这一打,锦秀就招了,没想到她还是不。到现在,锦秀也不谁是孩她爸。”
“大妈,站在丫旁边这个人是谁呀?”
“忘了他叫什么了,也是插队的一个。”
“是他把丫领走的吗?”
“不是他。他先来了一趟,代表知青来看着贫下中农,就走了。后来把丫接走的我记得是两个女兵,让丫参军,当杂技演员。就这么走了,再也没回来。”
“侯德威这个人怎么样?”
“他?他爹什么样他就什么样。他爹是个二流子,有钱就赌。他从就是个坏种,什么事缺德他干什么事。锦秀没少挨他打。儿子打亲娘,这就是头畜生。要我看,畜生死了更干净。没想到锦秀没想开呀。”
陈虎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就站起来:
“老大妈,麻烦您大冷天辛苦一趟。我送您回家吧。”
村委会主任忙:
“不用了。我去送。”
老太太下了炕。
“你们谁也别送。几步道。”
老太太出了屋,走起路来脚步坚实。陈虎和村委会主任送老太太出了院门。
“于锦秀上吊的绳子在哪里?”陈虎问。
“在村委会。我给你拿去。”
“我们一块去拿吧。绳子保持了原样没有?”
“老侯头用镰刀割断的,别的都没动。”
“我拍几张照片,然后咱们去取绳子。”
陈虎从于锦秀上吊的房梁开始,把一明两暗的三间屋每个细部用尼康fs相机拍照,院子、院门,也拍了照。最后在与女孩与青年拍照的地方又拍了几张环境照片。
陈虎觉得已经逼近了真相的边缘,但还必须进一步解开吴爱坤生父的身份。他对村长,能不能找到一个对当年插队知青比较了解情况,而这个人又与侯德威的母亲来往比较密切的人。
村长想想后,倒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她叫侯如月,当年与插队的一个知青结了婚。知青为了返城,与她离了婚。但侯如月已经不住在本村,嫁到了县城,听在县供销合作社工作。
陈虎与村长告别,搭车前往县城。
在县供销合作社,陈虎找到了候如月。她是个俊俏的女人,玲珑娇,根本不像是农村妇女。虽然已年近五十,但看上去要年轻许多。
陈虎明了来意,出示了证件。
“于锦秀上吊了?”候如月惊叹一声,“她的命太苦啦!”
“候如月同志,我想了解一些于锦秀与一个插队知青恋爱,并生下一个女孩的详情。你对于锦秀比较了解,能当时的情况吗?”
候如月坐了下来。
“好吧。如果锦秀不上吊,我是不会的。她死了,应该替她讨还公道。我和于锦秀从在一个村长大,家庭出身都不好,她爸是地主,我爸是富农,我俩同病相怜,就成了知心朋友。在文化大革命的时期,我和锦秀穿了件花衣服,读了本什么书,都是村里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简直就不让人喘气。自打村里来了几十个插队知青后,村里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我公开交了个知青,叫史唤成,后来和史结了婚。史后来为了返城,把我一脚踢开。我并不恨他,什么也没有比白城重要。锦秀也交了个知青,一开始我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他叫纪涛,是知青团支部书记。但他们一直没敢公开,团支部书记与地主女儿谈恋爱,是立场问题呀,何况纪涛的父亲是高干呢!锦秀大了肚子,村里谈论起来,她勾引插队知青,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没少开她的批斗会,非让她出孩子是谁的。一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是个丫头,她也没出是谁的孩子。村革命委员会和知青团支部对于锦秀的顽抗忍无可忍,召开了一次独出心裁的批斗会……”
全村男女老幼和插队知青在学校的操场上集合。在“打倒地主阶级孝子贤孙于锦秀”的口号声中,于锦秀被两名背枪的民兵押到土台上。一个女民兵怀里抱着个摇篮,摇篮里面是个还没出满月的丫头,她哇哇地哭。女民兵把摇篮摆在于锦秀的脚下。
村支书候武魁主持批斗会。三结合后他当上了村革命委员会主任。
侯武魁先带领大家高声朗读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毛主席语录后:
“于锦秀,她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她勾引知青,与无产阶级争夺接班人。今天,非让她交待出她勾引了谁!和准生出了这个地主阶级又一代孝子贤孙!摇篮里的这个丫头,是地主阶级的接班人!于锦秀,竖起你的狗耳朵听着,于锦秀不投降,就叫她灭亡!你交待,你勾引了哪个知青?”
于锦秀的腰被压弯成九十度,但她沉默不语。
“你不交待没关系!知青强烈要求,狠狠打击于锦秀的反动气焰,与地主阶级划清阵线。现在,由革命将轮流上台,用实际行动与地主阶级划清界线!于锦秀,你只要出你勾引的知青姓名,就对你从宽处理。开始!”
“打倒于锦秀!”
“打倒于锦秀!”
“誓死保卫毛主席!”
在口号声中,知青们走到于锦秀身边,有的抽打她的嘴巴,有的踢她的腿。
侯如月看到纪涛走到于锦秀身边,左右开弓抽打她的脸。鲜血从于锦秀的鼻孔和嘴角往下流。
纪涛朝摇篮里的婴儿吐了口痰。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候如月气愤得掉下眼泪,但她没有站起来大声:纪涛,你就是那个知青。她把话咽了回去。
纪涛举着毛主席语录呼喊:“打倒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于锦秀!”
于锦秀抬头看了纪涛一眼,又垂下了头。
于锦秀昏倒了,批斗会不得不结束。晚上,我去锦秀家看她。孩子发烧,她的脸肿得像个馒头,也发着烧。但还要照看没出满月的病孩子。
“锦秀,你干脆把纪涛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供出来得啦!替他瞒着,你受多大的罪。我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他打你最狠,还冲孩子吐痰,那是他的骨肉呀厂
“我不能毁了纪涛。他打我,也是出于无奈。”
“你不把他供出来,我去。反正你不能再替他受罪了!”
于锦秀泪流满面地拉住侯如月的手:
“好妹妹,你千万不能出去。你要出去,我抱着孩子跳河!这事要出去,纪涛这辈子就完了。他要去上工农兵大学了,我不能毁了他。好妹妹,你要答应我,把这件事永远烂死在肚子里。”
“我答应了于锦秀,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三个月后,纪涛回城上大学。她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没有去找纪涛。纪涛也没有找她辞行。我气不过,在纪涛走的前一天,我抱着锦秀那个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野种,在地头拦住了纪涛……”
“纪涛,听你明天就走?”
“是呀,如月。也许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咦,你抱的是谁的孩子?”
“你不认识她了。她就是还没出满月就和她妈妈一块被批斗的野种。唉!这个野种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爸爸是谁了。”
纪涛双手抱过孩子,难过他:
“这孩子,还挺招人疼的。也许将来有一天,她的父亲会来找她的。我猜想,孩子的爸爸有难言的苦衷吧。”
“我看,这个野种还不如现在就死了。把孩子给我。”候如月从纪涛手中接过孩子,“她妈舍不得,我舍得,假装一失手,把她摔死多省心。”
候如月撒手就要扔孩子,纪涛赶紧接过来,抱在怀里。
第六十六章 闻噩耗慈母悬梁 见手铐老貌辞世[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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