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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寒梦横江 第七章 世之良将 韩门为先[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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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笑天
字数:9298
20200403
第七章 世之良将 韩门为先
夜色已深,军营里也剩下火把的噼噼剥剥声,与巡夜兵丁整齐又轻微的脚步
声。这支军三天前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在血与火的地狱中爬了出来,取得了
一场足以彪炳的大胜。
军心正是这样更为凝固。白日里要准备行程,以后军为首全营都忙得汗下如
雨。夜间诸军休息,巡弋的兵丁便刻意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了美梦。
顾盼还是蜷缩在被褥里,星眸闭合,长长的浓睫像一屏珠帘垂落,纹丝不动。
这么多个夜晚来,今夜睡得分外踏实,分外地香酣。以至于睡熟了,嘴上还挂着
甜甜的微笑,让唇角两处梨涡深深。嘟起的唇瓣似又有遗憾,不知是不是念起了
久别的母亲。
吴征抚在她后背的手拍得越来越轻,待少女鼻腔里传来轻微的可爱鼾声时才
悄无声息地抬起。一时眷恋不舍,又不敢再呆下去,只得快速起身闪了出去。
临睡之前,顾盼躲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才出声让吴征进了营帐。
已不是幼时的岁月可以随意搂搂抱抱,不仅吴征不敢,顾盼也已知羞,哪还能两
小无猜日夜相随。
绮念重重,吴征心中大荡,指尖少女的幽香远比春意还浓。长大了的少女,
远比孩提时更加迷人。
逃也似地钻出营帐,吴征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冷汗,惹得身边阴影中传来
鄙夷的冷冷一哼。
呀,怎么还没睡?失态之处让人瞧了去,还是大体上已有了婚约的女子,
吴征颜面挂不住尴尬笑道。
怕你做坏事。倪妙筠瞪了他一眼,目光快速一扫,绷紧的面色才松弛下
来。她发梢犹有湿气,身上只着了件单衣,想是刚来了不久。
瞧你说的,我像那种人吗?吴征一脸的冤枉。在军营里的日子可不容易,
身为主将,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的时候,那点儿歪念头全得压在肚子里。可欲望与
生俱来,吴征不能不代表他不想。
不像。倪妙筠鄙夷地扁着嘴道:你就是!
喂……你这人……以前不说话的时候没发现,现在话越来越多,嘴越来越
毒?吴征大摇其头啧啧连声道:凭什么瞧不起我?我这自制之能难道有问题
不成?
倪妙筠大而清澈的眼眸眨呀眨,停了片刻又眨了几眨,低声吟道:我不知
道。有时候我刚觉得你是,你又做些让人推翻所有信心的事。
你在说什么事嘛?若有疑团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说不定会有意
外收获呢?吴征凑近女郎面前,看她俏脸绷得紧紧,异常严肃,仿佛一个答案
会对她造成什么重大影响似的,遂轻浮笑道:总不会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没
这么小心眼吧?
被男子凑近跟前,倪妙筠原本就没来由地紧张许多,吃了一激更是愠怒。她
不愿落了下风,也露齿笑着低声道:你傻了么?我怎么可能不生你的气,我恨
不得一剑刺死你得了。
笑起来真的好看。吴征惊艳地瞪大了眼连声赞道:很少见这么颗粒均
匀,大小适中,又整齐洁白的贝齿。多笑一笑让它们晒晒太阳,岂不比板着个脸
好看?从前?儿也这样,可比你要好些,她只是冷冰冰的,可没有成天板着脸。
你……倪妙筠被吴征几句话憋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强要发作吧没甚大的
缘由,不发作又憋得难受。脸上虽还留着笑,明眸却瞪得又大又圆,大口大口地
喘着气以至于胸口不住起伏。
哪,眼睛也好看,黑白分明。有没有人赞过你的眼睛既圆又润,又大又亮?
这么大的眼睛本就不多,难能还恰到好处。有些人眼睛大,几乎把脸盘子都占去
一半,怪异得很,有些人呢就大而无神,跟死鱼一样。吴征笑容越发灿烂,也
不知是发现了前所未见的美丽,还是因为惹怒了女郎而得意:像你这样好看的
眼睛,当真少见。
呵呵,比不得你那位顾盼生辉,流连神飞的好师妹。倪妙筠收起笑脸冷
冷地嘲讽道:怎么,有她在身边你还有功夫看旁的人么?
呀,为将之道,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何况倪监军离我这么近,六路被你
占去了四路,八方也被你占去了五方,怎能看不见?吴征摇头晃脑,实在憋不
住笑一咧嘴道:你要是心里堵着有气想骂人,我就站在这里让你骂个痛快好么。
你还笑话我,你还要笑话我……倪妙筠大怒,在军营中不敢高声喝骂,
气得只能粉拳连捶。手上虽不带内力,打在吴征肩头胸口不免砰砰有声。女郎唯
恐惊动旁人,只捶了三五下便即停手,一口气憋在心中发泄不出来,更是难受了。
哪里笑话你了。吴征解下斗篷给她披上,柔声道:大冷的夜晚也不穿
戴整齐些,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我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笑话你。
过了除夕时已初春,但葬天江以北冰雪未化,晚间更是夜露深重。倪妙筠内
功再深湛,呆在寒天里也有些瑟缩。宽厚的斗篷披在身上不太合身,温暖的体温
捂了上来,连火气都被捂灭了不少。
走吧,我送你回去,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咱们坐下来说。
谁要你送。倪妙筠火气消退,便觉胸口跳得厉害。身上的斗篷不仅有温
度,更有男子的气息。吴征素来爱洁,身上的雄烈气味也是干净好闻,倪妙筠面
色泛红,幸亏在夜间看不分明。
这斗篷……我的……我也会冷啊……吴征手指朝女郎身上的斗篷比了比,
又朝自己划了划,目瞪口呆道。
哼,你就知道顾着自己。看着男儿一副吃惊的傻样,倪妙筠险些笑出来,
忙一板面孔拔腿便行。
乱说,我向来思虑周全一石二鸟。送了你回去,说会子话,我拿了斗篷自
回帐里,一来路上不会着凉,二来这斗篷要是落在你的帐篷里,明早被旁人看见
了,你猜猜要怎生说你来着?
好一段道理说下来,倪妙筠只顾低头快步行走,没半点回应。吴征唱了独角
戏本略有无趣,一瞥之间立刻饶有兴致地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女郎将斗篷的敞口拽紧裹住娇躯,依稀得见背脊峭立,臀儿丰翘,两条修长
美腿交错间,踏地时轻盈得像一只纷飞的蝴蝶。她低着头不敢看人,尽拣阴暗处
纵高伏低而行,不经意间便会露出姣好惹火的身段来。吴征一边大饱眼福,一边
暗思她方才也是这样隐匿了踪迹悄悄来到顾盼的营帐外,监视未必是全,看她气
鼓鼓的模样,不知道存了些什么话着急要说。
两人武功卓绝,一转眼便回到营帐。倪妙筠撩开门帘,吴征闪身也跟了进去。
并不是第一回来到女郎的居所,但深夜孤身到来还是首次。女子在军中有诸多不
便,即使倪妙筠身份武功均高,无人敢来冒犯,可要私底下做点女儿家的事情,
帐中的灯火都能把个中旖旎之处暴露出来。深夜里孤男寡女共处其间,两人也没
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不能堂而皇之。
倪妙筠未掌烛火,摸黑自去取了件裘衣穿好,将斗篷掷给吴征。两人目力俱
佳,黑暗中借着营火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吴征见帐中轻纱围中摆着只大木桶,桶
中清波荡漾犹有热雾袅袅,更飘着股微不可闻的幽然花香,不由心里一荡。
监军大人夜间沐浴,那是何等风光?不见不知,既叫吴征见着了不去放飞思
绪实在太难。倪妙筠也深知躲不过去,要赶人未必能成功,还有掩耳盗铃之嫌,
索性轻叹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杏花香?你不是爱薰衣草的香气么?听说昔年天阴门里种了大片的薰衣草
园,香客前来礼敬上香后,门里都会回赠香包,可安神助眠。你平日里也都喜欢,
怎地忽然换了杏花味儿?花香淡淡,甚至不及女儿家沐浴后身上的清香。杏花
高洁纯美,香味却是若有若无,比不得薰衣草香气浓郁。
你是不是非要与我过不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倪妙筠颇有恼怒之意,片
刻后幽幽道:用完了。
额……吴征嘴角一抽当真是异常尴尬,居然把这一茬都给忘了。她捉拿
于右峥归来时送了六块,此后诸事繁杂,在军营里也不便,女子爱洁,自然早就
用完,现下用的也不知吴府中是谁私下里送来的。当下不敢多言,忙道:不是
要与你过不去,从前的事情逃避又无用,再说天阴门又不是不能重建。
你说的轻巧。倪妙筠鼻中哼了一声,微有糯音。被吴征提起天阴门旧事,
一时柔肠百结,不免有些感伤。
边说边做,我一贯如此。吴征见女郎没有赶人的意思,索性坐了下来道:
能在白鹞骑的铁蹄下活过来反败为胜,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陷阵营首战遭逢劲敌,能完胜固有运气与燕军太过轻敌的原因,但胜了就是
胜了,无论面子还是里子,都足够吴征吹上好些年。近几日来营中士气之盛,锐
不可当,即使提过了千百遍,每一回都让营中的每一位军士们无比自豪。倪妙筠
性子向来内敛,近日来也因此事时常笑得如春花灿烂,唯独现下却默不作声。
两人从相识至今交流说不上多,女郎言简意赅,常常几句话就说完了事情。
今日的动不动就冷场格外不同,吴征不以为忤,微笑道:所以,我是不是还有
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是想骂便好好骂几句,消消气。
倪妙筠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年岁更已过了耍小脾气的时候,今日处处不耐,
处处找茬,吴征料想是心中有事不满。吴征哄女人已是一绝,率先让一步,认个
错,合理地容让可谓一本万利。当然,一切都基于他现下眼光独到,若不是温柔
得体,大气贤淑的女子,他哪能看得上眼,压根不会与之有所交集。
倪妙筠一路上多番提醒他妥善安顿顾盼,光这一点,就值得他如此做。
帐里寂静无声了片刻,倪妙筠才幽幽道:在柴郡时候,有一回我触怒了你,
你说道有话便说,生气就生气,发怒就发怒,但不可往心里去,也不可憋着。我
现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生气。前几天韩小姐在这里,早些你又要
照料着顾小姐,我不拂你的面子,又不比得她们与你亲近熟络,自然不能去抢,
所以已经憋了好些天。
我还真的全不知情,是我的不是了。你说,我认认真真在听。
帐里又寂静无声,隔了良久才听女郎又恨又恼地嗔怨道:你知不知道一营
将士均系于你一身?将士们大都还不识你的真面目,可是百夫长们都对你心服口
服。军中之魂以百夫长们为绳,弥结成网,坚不可摧。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可
你,可你,就这么抛下我……整个大军不管,随随便便扔了几句话就跑了。万一
有什么闪失你让人家怎么办?我……我快急死了,你还好像自己做得多了不起,
若无其事。气不气人,气不气人!
额……吴征一时哑然。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节,彼时军情紧急,倒的确是
丢了几句话就杀入了乱军里。黑暗中借着营火只见女郎的眼眸忽闪忽暗,似有水
光莹然,正是满腹委屈憋了多日,终于诉说出来时的又气又怒。
当时……啧。吴征当下也拙于言辞,不知从哪说起的好。猛然间灵光一
闪,偏头凑近女郎面前,见她樱唇微扁,气急了胸口起伏不定,粉拳捏得紧紧的。
他一把将一双小手拉过一齐握在在掌心,柔声道:这一回我错了,你要我怎生
做才好?下次我一定注意。
究竟担心的是陷阵营失了主心骨,还是吴征有什么伤损,吴征不明倪妙筠的
怒气向哪儿更多一些,倪妙筠也不知自己更气的是哪儿。吴征做的实在没什么错,
乱军之中机会稍纵即逝,军令更是刻不容缓,结果也证明了他把握战机,绝地翻
盘。
可是倪妙筠满心委屈,她一边要打理好后军,一边心惊肉跳地看着吴征在乱
军中时隐时现——从吴征杀入乱军之后,她的目光就从没离开过他。她太清楚吴
征做的实在是上上之选,也至今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就觉大胜之后固然
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吴征却从头到尾没对她说一句温存宽慰的话——委屈
更甚。
怎么不说话?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吴征笑得越发温柔:你若不说,下
回我还胡来又惹怒了你,可就不好了。
你不要再抛下我。倪妙筠一咬银牙,把心一横终于将心底话说了出口,
一言既出,羞红满面,忙又道:我和你一起凡事有个照应,总好过你只身犯险。
你来盛国已是一份大恩情,我怕我没法和祝师姐交代。你家里红颜知己那么多我
一个都惹不起,更没面目见她们。我是被陛下临时遣来这里的,掌军一点都不在
行,那么大担子压我身上,我做不来。你要去乱军中冲杀,我倒能帮衬许多……
絮絮叨叨,反反复复,慌慌张张,强词夺理,词不达意,语无伦次,倪妙筠
满腔怒意全化作纷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忽觉被捂得热烘烘的小手被股柔
和的力道一扯,娇躯腾云驾雾般飞起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好,我不抛下你了。
被男子宽厚的胸膛搂紧,倪妙筠吓得傻了,忘了反抗,忘了逃开。柔软曼妙
的身体仿佛僵住了一样不能动弹,就任由吴征抱着她,不知所措。
我在乱军里看似危险,实则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你的眼力应该看得出
来。这几日……确是冷落了你,是我的不是,不过以后都不会咯。
你也知道冷落了我,你也知道冷落了我。倪妙筠原本柔情一片,一听此
言顿时怒从心底起,粉拳一下下地捶上吴征胸口恨恨,用斗篷一捂面颊大哭起来
道:人家担惊受怕了半天,你连句话都没有,好像人家就不在这里一样。成天
就顾着你的盼儿,人家又没有碍着你……
哭声被斗篷一遮穿不出帐子外,女郎一开腔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连串地说下
去,永远都说不完的模样。倪妙筠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话,简直比自己离乡
背井去了天阴门之后的二十年里想说的话还要多。
好嘛好嘛,我知道我错了,今后定然都不会了。
恼人的热息喷在耳根,痒得人心摇神颤,倪妙筠发泄了一通,越发泄越是畅
快,更难停歇,不依不饶道:你错在哪里,你要说清楚。
我……吴征叹息着道:错在装腔作势,错在还以为倪仙子会嫌弃我自
作多情,错在忽略了倪仙子内心的感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忘了小可已给
倪仙子下了婚约,倪仙子还没拒绝来着。
我爹没答应。倪妙筠仍不解恨,气鼓鼓道:婚约做不得数。
额,唉。吴征是一声长叹,懊恼无极道:是啊,倪大学士还没答应。
他雅量高致,一般的东西还入不得他眼。我这头疼得都要炸了,偏生一笔字怎么
都练不好,气不气人?
倪妙筠心中一动,才想起吴征这一路上偷着功夫都会练练字,几回还练得怒
发冲冠,撕了纸搁了笔打翻了砚台,最终又垂头丧气地练起来,原来如此!
这是一片心意,实难拒却。女郎这才发觉今日连连失态,情绪几有失控之势,
忙从吴征怀中爬起。这一起手足酸软无力,几番挣扎才得起身,更是慌乱道:
关人家什么事,你自己没那个天赋。
那倒是,写字简直就是我一生之敌……吴征怀念着怀中娇软与手上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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