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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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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庄仓库的卷帘门自动打开了，他的切诺基开进来，卷帘门又自动关上了。
庄疲惫地下车，他上了二层打开台灯，按下留言电话按钮。
“操！你丫玩什么呢？别胡闹了！赶紧给我回电……”是邵胖子声音。啪！庄给按了。
“庄，我是你爸。你都毕业了，到底什么打算啊？你不能一直这么混吧？你看看你那些高中同学，人家都当孩子的爹了，多成熟！你再看看你，以后怎么办啊？……”
啪！庄苦笑一下，按了。
“庄，我现在还在局里值班。我的相册在家，你回家后找一下老炮的照片，找到后发我信箱……”
啪！庄关上电话，迅速转向角落杂物柜。
杂物柜上放着乱七八糟的舞台模型、京剧脸谱什么的。最下面的一层盖着一层汽车伪装网。庄撕开伪装网，伪装网下露出一个很旧的缝着细密补丁的迷彩大背囊。
庄愣了愣，他的手在背囊的扣带上颤抖。他仿佛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声、电台嘈杂的通话声、自动步枪清脆的射声……种种特种部队时期的声响交杂着，如同闷雷一样席卷而来。
庄呼吸急促地打开这个背囊，犹如打开一个青春的潘多拉魔盒。
背囊完全打开的一瞬间，嗖——一颗流弹的呼啸声清晰地掠过庄的耳朵。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额头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庄再睁开眼时，脸上是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沧桑。
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床上，最后拿出的是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
庄抖着手打开档案袋，慢慢地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哗啦啦！陆军大檐帽徽、领花、从列兵到中士的军衔肩章……庄把这些在面前一一摆开：
他拿起一个“夜老虎侦察连”的臂章：唰——庄看见倒在泥地上的陈排举起步枪对着自己哗啦一声拉开枪栓：“这要是在战场上，我毙了你！”
他拿起一叠出褶皱的黑色贝雷帽：唰——庄看见何志军严肃地看着自己，掷地有声：“自我军区特种大队组建以来，你是第一个以列兵身份来受训并通过全部考核而获得入队资格的——但是，你也是第一个在通过考核以后，自愿放弃特种大队的队员资格的！”
庄的眼里，泪光闪闪。
他拿起一个“狼牙特种大队”的臂章和胸条：唰——庄看见上千个头戴黑色贝雷帽的特战队员手持步枪齐声怒吼：“因为我们准！因为我们狠！因为我们不怕死！因为我们敢去死！”
庄的眼泪默然落下。
他哭着拿起最后的东西——一个粉色封面的日记本。他的手剧烈地抖动着，一束风干的野兰花从日记本里飘落出来。庄着拿起野兰花，再也抑制不住，撕心裂肺地迸发出吼声：“影——”
唰——庄看见身着中国陆军87士兵常服的女列兵影穿着黑色皮鞋，嘎巴嘎巴走在特种大队的训练场上……
“啊——”庄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狂暴的他开始砸东西，屋里立即叮当哐啷乱成一片，杯子书本乱飞。
庄狂乱地抓起笔记本电脑，但是手却停住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眼睛血红，嘴唇翕动，他慢慢放下了笔记本电脑。
哗啦啦——桌子上残留的东西全被他胡噜到地下，桌面立即干净了。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呼吸急促地看着屏幕亮起来。
庄打开了rd文档，他的手在颤抖。
唰——庄看见戴着黑色贝雷帽的特战队员们庄严宣誓：“我宣誓，我是中国陆军特种兵，中国人民解放军海陆空三军最精锐的战士！我将勇敢面对一切艰苦和危险，无论是来自训练还是实战！无论面对什么危险，我都将保持冷静，并且勇敢杀敌！如果需要，我将为国效忠！我绝不屈服，绝不投降，如果必要——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庄的眼睛，火焰在燃烧，燃烧，燃烧。
他的手在键盘上迅速敲击着：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我不能忘却的军中回忆，只有在暗夜的梦里，他们还陪伴着我。”
“回忆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感觉到包裹在心灵外面的那层已经变得坚固的壳在一破裂，心里很疼，因为这种柔弱被自己藏在一个阴暗的抽屉里不敢示人，已经很久不见阳光……”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我想，我该从她讲起。没有她，我就不会参军，更不会走入特种部队，也就不会有这些铁和血交织的回忆……”
“她是谁？她是影，是我所有对美丽和纯洁的想象的化身，是我永远的梦中情人。我们都是文工团子弟，住在一个家属院。我和她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她比我大一岁。我从在破碎的家庭长大，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对未来我也有着很多梦想，在这些梦想中，独一无二的女一号就是影……”
唰——记忆里的家属院。
楼下的一家夫妻在争吵，童年的庄坐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想心事。
悠扬的钢琴声若隐若现，楼上窗前，童年影在弹琴。
……
唰——记忆里的某个早晨。
童年的影背着书包去上学。
庄鬼头鬼脑地在后面跟着。
影转身，庄躲进了花坛子边。
影笑了：“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庄出来，很狼狈。
“干吗总是跟着我？”
庄不服气地：“谁跟着你了，我也去上学，路就这一条。”
影笑：“不承认就算了！要是想跟我一起上学呢，就跟我一起走；要是不想呢，就继续跟着我！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庄急忙跟上，跟影并排。
影笑，继续走。庄跟她一起走。
……
唰——记忆里的家属院。
夜色已深。庄家父母还在争吵，十多岁的庄坐在打开的窗户前出神。一个被绳子栓着的篮子慢慢放下来。里面是一本《莎士比亚戏剧选》。庄接过书，抬头，影在上面拉上去篮子，挥挥手，冲他笑。
庄打开扉页，里面是一张纸条：“心，别弄脏了，我从爸爸书柜上偷来的！好好学习，长大当个科学家！”
庄抬头看，影已经没了。
庄笑着，在台灯下打开了戏剧集，聚精会神地看着。
……
庄一边回忆，一边打字，噼哩啪啦键盘敲击声中，一行行文字在电脑屏幕上显现出来：
“时间就这么过去，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爸妈终于结束了这场拉据战，离婚了。我也逐渐长大成人，成为一个艺术青年，抱着戏剧和电影导演执着的梦。”
“我和影还是同学，在一所高中，所不同的是影在理科班，我在文科班。我的梦想是考上戏剧学院导演系，而影则想报考解放军艺术学院，当个文艺兵是她的梦想。”
“那时候，我们都很纯。我们憧憬着未来，憧憬着走入各自神往的艺术殿堂。我们彼此喜欢着对方，却没有出来。影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后来，在我的生命中，影永远成为一个梦幻的化身……”
泪从脸庞无声地滑落，庄顾不得擦去，飞快地打着字，记忆里的镜头在他脑海中不断切换：
唰——记忆里的楼道在夜里黑漆漆的。
咣当——庄家的门开了，高中时代的庄飞也似地跑出来，后面追出来一只拖鞋，以及父亲的爆骂：“你就别白日做梦了！戏剧学院导演系那是你考的？你就别浪费那个钱了！下水道还能蹦出个卫生球来？”
庄飞跑出楼道，来到花园里面。他光着脚坐在花坛边上看星星，不时擦着流下的眼泪：“操！连试都不让我去！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一只手绢递过来：“怎么了？又跟你爸吵架了？”
庄转脸看，是影。他接过手绢嗯了一声：“他不让我去。”
“那我也得试试啊？连试都不让我试，他怎么知道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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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上膛
